香水百合：爾雅小說自選集

推薦序

在水一方／范遷

馬塞爾．普魯斯特曾經說過：「我們記憶最精華的部分保存在我們的外在世界，在雨日潮濕的空氣裡、在幽閉空間的氣味裡、在剛生起火的壁爐的芬芳裡，也就是說，在每一個地方，只要我們的理智視為無用而加以摒棄的事物又重新被發現的話。那是過去歲月最後的保留地，是它的精粹，在我們的眼淚流乾以後，又讓我們重新潸然淚下。」（《追憶似水年華》）

讀罷爾雅的小說集《香水百合》，普魯斯特這段話自然而然地浮現在我的眼前。過去的時光，如煙的記憶，在爾雅娓娓道來的筆端像一幅五色斑斕的織錦圖在讀者眼前展開，故事如水般流淌，如水般純淨，又如水般靈動。不得不說，小說，我說的是所有的小說，在本質很大程度上是女性的，敏感，警惕，從容又滿懷慈悲。不管是哪種類型的小說，或明或暗地總是孕育著新生的期望，相對於女性孕育了我們的世界。

爾雅從大西南的毓秀之地走來，她的筆下有四月的春雨杏花，有古道綠茵的百年小鎮，有風霜留痕的手工作坊，更有綿綿不絕的人間煙火。她塑造的女性形象是溫婉的，又是決絕的，秉承了西南大地山川河泊之氣韻的，若是好好地承待她，她便是千般嬌媚、萬種擔待的。若是有虧於她，她便是如風而逝，凜然而去的。在爾雅的小說裡，故事奇妙地揉和著現實和夢境，這一頁是有血有肉的，一針一線鋪陳出來，普通日子的百味雜陳，處處溫馨人間的；下一頁就突然風起雲捲，人物的心理閘門被打開，情感大潮洶湧而來，泥沙俱下。作者很精確地把握了人性的限度、潛意識流、心理落差，以及隨之而來的無限可能性。又用一種不露痕跡的筆法描繪出來，舉重若輕，如蝴蝶化蛹，如水滴石穿。

爾雅的文字是安靜的，帶有淡淡的詩意和憂鬱的。她的取景是一隅的，視野卻是開闊的。敘事風格卻是變化多端、出其不意的，既有潭邊觀魚的靜謐無波，又有候鳥凌空的拔地而起。她善於營造似夢似幻的場景，引了讀者穿過時光的隧道，來到恍惑迷離之地，既古又今，既遠又近，既感同身受，又恍如隔世。

讀爾雅的小說如同沿了一條青翠的河邊行走，野花盈道，處處鳥鳴。河面上有時風平浪靜，有時波濤洶湧。陽光、雨霧、激流、險灘，各有各的景致。遙望河對岸，有一女子，時而托腮凝思，時而臨風起舞，裙裾飛揚，化為河水，化為小說，化為文學，源源不絕……。

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。